怎么读 曳怎么读写( 二 )




独游的另一种好处,是能够深入异乡 。群游的人等于把自己和世界隔开,中间隔着的正是自己的游伴 。游伴愈多,愈看不清周围的世界 。彼此之间至少要维持最起码的礼貌和间歇发作的对话,已经不很清闲了 。


有一次我和一位作家乘火车南下,作联席之演讲,一路上我们维持着马拉松对话,已经舌敝唇焦 。演讲既毕,回到旅舍,免不了又效古人连床夜话,几乎通宵 。


回程的车上总不能相对无语啊,当然是继续交谈啦,不,继续交锋 。到台北时已经元气不继,觉得真可以三缄其口,三年不言,保持黄金一般的沉默 。


如果你不幸陷入了一个旅行团,那你和异国的风景或人民之间,就永远阻隔着这么几十个游客,就像穿着雨衣淋浴一般 。


要体会异乡异国的生活,最好是一个人赤裸裸地全面投入,就像跳水那样 。把美景和名胜用导游的巧舌包装得停停当当,送到一群武装着摄影机的游客面前,这不算旅行,只能叫做“罐头观光”(canned singtseeing) 。


布尔斯丁(Daniel j.Boorstin)说得好:“以前的旅人(traveler)采取主动,会努力去找人,去冒险,去阅历 。现在的游客(tourist)却安于被动,只等着趣事落在他的头上,这种人只要观光 。”


古人旅行虽然倍尝舟车辛苦,可是山一程又水一程,不但深人民间,也深入自然 。就算是骑马,对髀肉当然要苦些,却也看得比较真切 。


像陆游那样“细雨骑驴入剑门”,比起半靠在飞机的沙发里凌空越过剑门,总有意思得多了 。


大凡交通方式愈原始,关山行旅的风尘之感就愈强烈,而旅人的成就感也愈高 。


三十五年前我随母亲从香港迁去台湾,乘的是轮船,风浪里倾侧了两天两夜,才眺见基隆浮在水上 。现在飞去台湾,只是迸出海关而己,一点风波、风尘的跋涉感都没有,要坐船,也坐不成了 。


所以我旅行时,只要能乘火车,就不乘飞机 。


要是能自己驾车,当然更好 。阿刺伯的劳伦斯喜欢高速驰骋电单车,他认为汽车冥顽不灵,只配在风雨里乘坐 。有些豪气的青年骑单车远征异国,也不全为省钱,而是为了更深入,更从容,用自己的筋骨去体验世界之大,道路之长 。这种青年要是想做我的女婿,我当会优先考虑 。


旅人把习惯之茧咬破,飞到外面的世界去,大大小小的烦恼,一股脑儿都留在自己的城里 。习惯造成的厌倦感,令人迟钝 。一过海关,这种苔藓附身一般的感觉就摆脱了 。


旅行不但是空间之变,也是时间之变 。


一上了旅途,日常生活的秩序全都乱了,其实,旅人并没有“日常”生活 。也因为如此,我们旅行的时候,常常会忘记今天是星期几,而遗忘时间也就是忘忧 。何况不同的国度有不同的时间,你已经不用原来的时间了,怎么还会受制于原来的现实呢?


旅行的前夕,会逐渐预感出发的兴奋,现有的烦恼似乎较易忍受 。刚回家的几天,抚弄着带回来的纪念品像抚弄战利品,翻阅着冲洗出来的照片像检阅得意的战迹,血液里似乎还流着旅途的动感 。


回忆起来,连钱包遭窃或是误掉班机都成了趣事 。


听人阔谈旅途的趣事,跟听人追述艳遇一样,尽管听的人隔靴搔痒,半信半疑之余,勉力维持礼貌的笑容,可是说的人总是眉飞色舞,再三交代细节,却意犹未尽 。


所以旅行的前后都受到相当愉快的波动,几乎说得上是精神上的换血,可以解忧 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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