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,这世上的事,未见得都有公道可言 。透纳的画却没有成功,遭到了人们的冷遇 。评论家讥笑道:“这画莫不是在厨房里胡乱涂抹出来的?”原来,当时的英国人并不关心那些一直被视为下等人的黑奴死活,只想看透纳笔下的湖光山色和伟岸建筑 。透纳和他的画一度成为了笑料 。
英国司法的不光彩裁决
与这幅画的命运不同,关注号的船主非但没有被判处谋杀之罪,反而得到了保险赔偿 。这一诉案也成为了英国司法史上最令人遗憾的判决之一 。那一幕弃奴惨案发生一个月后,关注号抵达了牙买加海岸 。船只上只剩下208名奴隶,相较其从非洲启航时只剩下不到一半 。
船主将这些奴隶以当时的均价36英磅的价格出售后,转向保险公司求偿 。船主向保险公司表示,当时系因为船上“淡水不足”,因而不得不放弃一部分奴隶 。然而,保险公司很快戳穿了有关“淡水不足”的谎言 。在保险公司拒绝索赔请求后,关注号船主将保险公司诉上法庭 。
1783年3月6日,在大法官威廉·穆雷主持下,这起著名的“弃奴之诉”在伦敦市政厅开审 。这位大法官的立场十分微妙 。他曾于1772年主审的索默赛特案中,就英国是否应当允许奴隶制存在,发表过模棱两可的看法 。这也代表了当时大多数英国人的看法:贩奴是不人道的,因此绅士们应当假装英国不存在贩奴贸易 。
最终,陪审团判决保险公司败诉,应当作出赔偿 。保险公司尽管上诉至威斯敏斯特宫,但是上诉审理的法官仍然从货损的角度进行决断,作出了有利于船主的裁决 。133名黑奴也只能冤死于加勒比海,唯有被视为“错乱”的透纳在多年以后执着地记录着这一切,于讥笑嘲讽中亦不肯放弃 。
以《奴隶船》为标志,透纳的画风发生了重大改变 。他开始习惯性地使用淡颜色的画布,这样画作会更鲜亮 。他的绘画风格也越来越大胆 。他着重表现画面总体的光色效果,画面结构更加灵活,画风也更抽象 。他的画作后来启发了印象派和抽象派的画家,使他们意识到光线和色彩,可以用来表达激情和整体观感 。
然而,同时代的人们并不能理解,他们讨厌他的直率和突兀,连维多利亚女王都公开表示“反感透纳的风格突变”,甚至一些舞台剧也拿他寻开心,笑他是“老疯子” 。
透纳默不作声,坚持着自己的画风 。直到快去世前,他还立下遗嘱,要求美术馆如果要接受他的早期作品,就要连晚期所有作品一同接受 。他的好友、同时代的评论家罗斯金,在多年之后提起透纳感慨地说:“如果只用一幅画去证明透纳的艺术是不朽的话,那么应选择的就是这幅《奴隶船》 。”这句话,在一百余年后被人们反复提起,以称颂罗斯金的眼光和透纳的才华 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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