鲁迅晚年得子,他对待孩子什么样?( 二 )


鲁迅晚年得子,他对待孩子什么样?

文章插图
记得我小时候膝盖部位长过一疮,出脓穿破后,一个多月总不长新肉,露着一个大洞,经常流血不止,父亲给我用一种玻璃瓶装浅黄色的细腻药粉,填入伤口,过了不久,就从里向外长出新肉,伤口逐渐愈合 。几十年的时间像流水一样逝去,但是父亲弯下身,细心地给我敷药的情景,至今犹在眼前 。“怜子如何不丈夫”,这是他的名言,也是对自己的很好写照 。
我每年一到夏季,总要长一身痱子,又红又痒,抓挠不得,一不小心,溃破化脓,那就更加难受 。记得每到晚饭以后,我跑到二楼,躺在父亲床上,天色已暗,但不开灯,以求凉爽 。这时候父亲就准备一个有盖的小碗和一块天然软海绵,将“兜安氏”痱子药水先摇晃几下,待沉淀在下层的药粉混合均匀,然后在小碗里倒上一点,用药水把海绵浸湿,轻轻涂在我胸上或背上,每搽一面,母亲用扇子扇干,再搽一面 。这是我感到最快活的时刻,可以不怕影响父亲的写作而被“驱赶”,有机会亲近父亲,躺在父母两人之间,心里感到无比温暖 。时间悄悄逝去,直到天色黑尽,父亲又要开始工作了,我才怀着依恋不舍的心情,无可奈何地回到三楼,在自己的卧床上进入睡乡 。
我小时候种下了气喘病的根子,每到疾病发作期间,不但自己痛苦不堪,也使父母担心劳神,不胜其苦 。
我得的这种哮喘病,每在季节变换的时候发作 。一犯起来,呼吸困难,彻夜不眠 。父亲为我常用的一种方法,我且称之为蒸汽吸入法 。架好一套吸入器皿,即在盛水小锅中卡上一支细管,加橡皮圈密封,将细管一端通入另一小杯,杯中装有调好的“重碳酸曹达”和食盐稀溶液,用酒精灯加热烧开,蒸汽将药液喷射带出,再经一玻璃喇叭口集中成为一束 。这时母亲给我戴上围兜,并且蒙上眼睛(怕盐水刺痛眼睛),叫我张口吸气 。湿润的水汽进入气管,药味咸而略苦 。如果还不痊愈,父亲就改用一种药膏热敷 。先将“安福消炎膏”隔水泡热,母亲按我背部大小准备一块布料,父亲用钝刀将白色的黏稠药膏刮在布上,贴在我的背部或前胸 。二十分钟以后揭去 。这种药膏不知都有哪些成分,仅感到有一种薄荷味,十分清凉,对于我剧烈的哮喘,也能起到缓和作用 。
但以上两种方法,都不如芥末糊的功能来得神速 。这似乎成了父亲对付我哮喘病的一张王牌 。说起来也很简单,用一个脸盆,放进二两芥末粉,冲入滚烫的开水,浸入一块毛巾,待芥末汁浸透以后,父亲便用两双筷子插入毛巾,以相反的方向绞去水分,以我能够忍耐的温度为准,热敷背部,上面再用一块干毛巾盖住,十几分钟后撤去,此时背部通红如桃,稍一触及颇感疼痛 。经过这一番热敷,感到呼吸大为通畅,而且又困又乏,缓缓睡去,往往可以睡个通宵 。这种方法不知由谁介绍,其疗效大好,屡试不爽,但有时哮喘剧烈,此法仍不大奏效,父亲就直接用二三两芥末,加凉水和匀,如“安福膏”一样涂在布上,贴在背部 。此糊虽凉,但越敷越热,刺痒灼热,颇不可忍 。时间也以十分钟为度,若时间稍过,则背部灼出水泡,如开水烫伤一般 。这样气喘虽缓,但却要吃另一种苦头了,因此父亲一般不轻易采用 。
父亲因对我疾病十分重视,费去他不少精力 。平时有点小毛病,即趁早为我治疗,如不奏效,就请医生或到医院就诊 。这些在他的《日记》中多有记载 。我没有详细统计,至少也在百次左右吧!但他对自己的疾病,却似乎不太当一回事 。给我印象最深的是,有一次我和父母去须藤医院诊治,我比较简单,只取一点药品,便和母亲进入一间有玻璃隔墙的换药室,这时看见父亲坐在一把有靠背的木椅上,斜侧着身体,衣襟半敞着 。再顺眼细看,他的胸侧插着一根很粗的针头,尾部连有黄色半透明的橡皮管,接着地下一只广口粗瓶,瓶中已有约半瓶淡黄色液体,而橡皮管子里还在徐徐滴下这种液体,其流速似乎与呼吸起伏约相适应 。父亲安详地还与医生用日语交谈着 。过了一会儿,拔去针头,照常若无其事地和我们一同步行回家 。后来,我看他的《日记》,在一九三六年八月七日记有“往须藤医院,由妹尾医师代诊,并抽去肋膜间积水约二百格兰(相当于两百毫升),注射Tacamol一针 。广平、海婴亦去 。” 我想,这大概就是我目睹的这一次了,离他去世仅两月多一点,应该说,此时他已进入重病时期,而仍显得如此满不在乎,他对于自己的身体以至生命,真是太不看重了 。对医生来说,除了注射一种药剂,我也未见施以什么特别的治疗手段 。


特别声明:本站内容均来自网友提供或互联网,仅供参考,请勿用于商业和其他非法用途。如果侵犯了您的权益请与我们联系,我们将在24小时内删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