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她拉开窗帘


当她拉开窗帘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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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猫越来越会“追光” , 她说拉窗帘就像开盲盒:窗外的世界是一个小舞台 , 大幕拉开 , 就像走进一个故事 。 她充满好奇心地去欣赏 , 看着看着会不由得笑出声来 。
文|肖遥
编辑|李玲
本文首发于《时代邮刊》第409期


露西亚·柏林的小说《清洁女工手册》里有一段 , 作者说她身患重病的妹妹在任何地方、任何人身上都能发现善和美 。 坐在起居室里 , 她会说:“这儿是我最喜欢的角落 , 有蕨类植物 , 有镜子 。 ”别的时候她会说:“这儿是我最喜欢的角落 , 有这副面具和一篮橙子 。 ”
这让我想起阿猫 。 阿猫搬进那个陪读房的时候 , 他们还是一家三口 , 一年后 , 阿猫的丈夫就搬走了 , 偶尔回家拿走自己的东西 , 催促她办离婚手续……阿猫跟我描述那套只剩下她们母女俩的房子 , “拉开窗帘 , 上午的阳光能照到沙发上 , 沙发被照得亮堂堂的 。 ”
其实也只有早上的那一会儿 , 一缕阳光从外面高楼的间隙 , 不小心流泄下来 , 渗进简陋的小客厅 , 但只要在家 , 她都会泡一杯茶 , 坐在这缕稍纵即逝的阳光里晒个太阳 。
慢慢地 , 阿猫发现了房间里更多的光 。 比如每到下午 , 卫生间的阳光会从后窗刺进来 , 直到玻璃门后溢满了灿灿的阳光 , 她会想象这里是《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》里“芝麻开门”的那个山洞 , 只要一推开门 , 门后就藏满了珠宝……这些小小的开心 , 帮助她把自己从那段黑云压顶风雨如晦的心情里 , 努力地拔出来 。
阿猫越来越会“追光” , 她说拉窗帘就像开盲盒:窗外的世界是一个小舞台 , 大幕拉开 , 就像走进一个故事 。 她充满好奇心地去欣赏 , 看着看着会不由得笑出声来 。 送娃上学的年轻妈妈 , 和孩子比赛谁跑得快 , 小孩子迈着小短腿 , 鼓足了劲儿跑 , 妈妈疾步走 , 两个人刚好速度不相上下 , 乐得咯咯的 。
阿猫发现窗外小舞台上演的戏剧 , 偶尔也会有伤感 。 有两个小娃娃 , 小到刚刚会说话 , 在墙角玩耍了一上午 , 家人叫他们回家 , 他们用吐字不清的话语郑重承诺:下午再见 , 下午还来玩 。 他们一直在说再见 , 说了好几遍 。 可能再见是他们会说的极其有限的话语之一 , 他们变换着语气说这个词 , 恋恋不舍地说这个词 , 饱含深情地说这个词 。
阿猫从来没有发现一个客气的词能说出这么多深情厚谊来 。 他们的每一句再见 , 都能听出很多含义:对刚才一起游戏的回味 , 对彼此的喜欢 , 对分离的不舍 , 对再见的期待……阿猫看着两个娃被各自的家长抱走 , 渐行渐远 , 他们摇着小手说“再见” , 他们坚信会再见 。 下午忽然降温 , 阿猫在窗前留意了一下 , 两个娃都没有出来 。
拉窗帘的瞬间 , 也是想象力飞舞的时候 。 中午总有个老太太 , 抱着裹成粽子样的娃娃坐在外面打盹儿 。 阿猫想 , 这也许是她一天里最安逸的时光了 , 只要回到家 , 她就得马不停蹄地干活 。 可是 , 转念一想 , 她应该也充满希望:毕竟最能击败时间的 , 就是一张张成长起来的脸庞 。
对阿猫而言 , 拉窗帘成了有仪式感的活动 。 天黑了 , 把窗帘拉合 , 跟外面的人和景物说再见 。 天亮了 , 把窗帘拉开 , 就像房间睁开了眼睛 。
拉窗帘的动作有点像撕日历 , 但少了那份残酷和伤感 , 多了希冀和憧憬 , 自然地和黄昏告别 , 欣然地迎接晨曦 , 在循环往复的风物里 , 即便住在缺乏阳光的房子里 , 阿猫也找得到光 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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